修图产出自用随意,禁二传二改

【莫萨】神明不在的第一天

-.现代AU

-.神明米扎x盲诗人flo萨

-.时间大概是上世纪中叶

-.ooc是必然

Summary:一个关于失明的诗人,和他的神明的故事。

一.

维也纳的初春,无非就是阴云或雷雨交叠出现,没有哪个神能解释关于这些更替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神很忙,没有时间去管这种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对于一个常年居住在奥地利的意大利人来说,萨列里早就习惯了这种天气,最多也只是在一次穿堂风刮过时打个寒颤,此外再无更加厉害的反应。

其实萨列里初到维也纳时也会不适应,甚至还会因为环境的改变(也许并不是单纯的天气原因)而生病,但如今身体里的某些东西累积了数年,现在各个器官倒也毫无反应,不像刚到这儿时在他体内叽叽喳喳乱作一团,搅得他好不安宁。他承认他对维也纳乍见心欢,总要比他出生的那个小镇要好得多——即使他也到过威尼斯。那个城市对他来说也意义颇大,在威尼斯,他遇到了他的老师,是这位好先生将他带到维也纳,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虽说他的现状不能全部归功于加斯曼先生,但这位好心的绅士还是帮了他不少忙。

萨列里是一位诗人,称不上是诗歌之王,更不配成为街头王子,比起在市中心地区拥有一套漂亮的屋子啦、买一辆昂贵的车子啦、娶一个贤惠的美人为妻啦,或许他更希望自己毫无成就,就这么碌碌无为度过一生。萨列里除了写诗,偶尔还写点儿文章让自己更富余些,光靠出版诗集和小报记者采访挣来的钱仅仅能让他吃饱,何况他还有关于音乐方面的爱好,那常常让他钱包空空(毕竟总有人为了看剧攒钱攒到秃头)。但好歹在维也纳多年的时光给他积攒了不少人气,至少被一些界内人士当作导师是绰绰有余。

除此之外,萨列里的身份可能还要比普通诗人或作家特殊点——他是个盲人,青年时因角膜病致盲,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见不得光明的日子,生活上算是没有太大的障碍。他曾在过去,也就是刚失去光明时,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抑郁,萨列里总对外人说:“那不太严重,况且现在已经无碍了,您无需挂念。”但其中真正的苦涩我们也无从知晓,那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更何况他不想让外人知道。

萨列里抖了抖从衣柜中取出的衣服——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积灰,他大可以唤来家中的佣人帮他来看看,可惜那没有必要,他不想因为这种事麻烦别人。萨列里的衣服一般都是托人定制的,纹样与颜色大体上都差不多,所以穿哪件出门都无差别,他也不用仔细摸着上面绣着的花边来分辨这是何时定做的礼服,这就更没有意义了。事实上他在为一个属于文坛人士的宴会做准备,这是开年以来他参加的第一个宴会,按理来说不应怠慢。可也不是因为是今年的第一次就能让萨列里先生这么上心的,他很少提前这么长时间来准备并完善自己。这就不得不说另一个原因:这次的东道主是他私交甚好的朋友,平素除了互利互惠,也不是没有走心的。这位朋友先生也是一位作家,这次宴请的主要人物还是某出版社的社长与总编,即使宴请的对象早已对萨列里及他的文章批判数次,还大放厥词称萨列里是“不入流的瞎子”。若不是此次是主人诚邀,还有萨列里闺蜜,不对,至交一般的人物同行,那么萨列里肯定是要找借口推托掉的,他没必要平白无故去受那份毫无原由的气。

双重因素之下,此行已经成了萨列里不得不执行的任务。萨列里承认,现在可能也只有神才知道他的郁闷了。但或许他可以就着这次机会和上文提到的至交——某出版社的总编辑罗森博格先生谈谈他新作的事,他本想过几天到对方家中拜访的,有了这次宴会倒是能方便他,免得他还要再出门一趟。

宴会也无非是那几样,装饰得晃眼的大厅与被小姐夫人们转开的裙摆,还有两侧长桌上摆放的精致却完全入不了口的甜点,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着这个无聊而没有新意的晚宴。

萨列里靠在东一侧的楼梯上小憩,他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早起出门散步,回到家后用完早餐就提笔写作,下午有时会午睡,这取决于他上午的精力被耗费了多少。但今日从正午就开始的忙碌已经消耗了他太多,以至于现在脑袋发胀,走路都有些飘忽。

“萨列里先生,您的身体无碍吧?”瞧啊,这是第七个过来询问他状况的先生或女士了,他居然有时间去给这些东西计数,可见他有多无聊。在婉言谢绝那人请求送他回家之后,萨列里又挪着步子回到了大厅,准备去找侍者要一杯酒。

传言说他私生活混乱的人有不少,其中也不乏有想亲身验证这一说法的人,他们都想看看萨列里一身禁欲的黑色外套之下究竟是什么样子,即便这传闻是真的这些人也不亏,也许还赚到了,对方可是安东尼奥·萨列里,那可是能在界内呼风唤雨的人物,当上了萨列里的情人,他们的名声与金钱此后就再也不愁了。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萨列里不但不放纵,他还以年度最佳市民的标准要求自己,上文已经提到了他生活规律,就不再做过多阐述,这可怜的诗人乃至酒吧都很少进一次,也就更别提什么私生活了。

迫切想要毁掉他的人太多,他往往不在意这些谣言与诽谤,他只关心自己的作品是否达到自己和读者的要求;若是如此,那想必巴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事实证明这是对的,但他向来对别人的谀媚和去奉承别人不太上心,也就被有心人贴上了些充满恶意的标签,但萨列里几乎不怎么在意外界的舆论——除非它们已经损害了他自身的利益。

“瞧瞧,这不是我们伟大的诗人萨列里先生吗,您还能摸到您桌上的笔吗?”

萨列里对这些话语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人擅于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跳梁小丑,演一些只能骗自己的把戏给自己看,萨列里不需要也没有必要生这些人气,对他来说,只想在言语上占优势的人过于低级,倘若萨列里的话中没有一丝怒气,他们通常还会觉得是自己胜利了,实则不然。

“好得很,先生。谢谢您的关心……我甚至想我已经比往常要进步的多,因为他们平常都问我能不能摸到椅子。”

萨列里干笑,像是从老树皮里硬生生挤出点汁水,尝起来也苦涩得要命。现在的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这些人多说一句,他侧过身,后背的一小块皮肤擦上了路过侍者举着的餐盘,上面的香槟——或是红酒挪动了几毫米,发出一阵不易察觉的闷响。

那杯液体看好了时机,在经过那位先生身旁时倒下,将特意定制的白西服染上了一块污渍。萨列里嘴角露出一丝弧度,在那个看起来拥有良好教养的绅士破口大骂前快步离开了现场。

“萨列里,我的朋友,最近一切都还好吗?”声音来自萨列里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颇有风度。萨列里在那人叫他名字时就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这就是这次聚会的主人,他的一位老朋友。

不,糟透了。萨列里在心中回答他。

“当然,您呢?”哦拜托,他烦透了自己的谎话连篇,明明近来事事烦心,他却还要扯出微笑装作自己是个天天开心快乐按时交稿毫无烦恼的傻诗人。

又是一番细聊寒暄,萨列里感觉自己更糟了,简直要糟透顶。他不得不再次撒谎离开了晚宴,却在出门时被外面的雨所拦住了去路。他正因没有雨伞发着愁,路过的一位粉丝先生认出了他,还借给他一把伞,萨列里许诺,会把伞和他签名版的新书一起寄到这位先生的家中。

回家的过程很无聊,对于萨列里来说,他的世界里只有雨滴落在雨伞上所发出的啪嗒声,他看不见路,只能靠着手杖依稀辨认前方是否有障碍物之类的东西。

萨列里在家门口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事实上这么做只是徒劳,水滴根本没被抖下多少,他的小臂因为举伞已经酸得不成样子,仅是一个抬举的动作也要耗他不少气力。他的右手还有那个桃花心木的手杖,顶端刻着他叫不出名字的纹样——那是萨列里来自东方的友人赠予他的,还是在他看得见的时候,也就是青年时。随它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黑丝绒盒子,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他摸索着电灯开关,他乐意这样,就像之前他还没失明时一样。就在萨列里的手指触碰到开关的一瞬间——他对天发誓他没并有按下去——电灯自动打开了。

“我来帮您吧。”

那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声音,萨列里怀疑是不是有人跟踪他进了他家门,他正准备去摸索玄关处放着的小刀——在萨列里家,那东西无处不在。

“嘘,您别害怕,我不是恶人。”

那个声音活泼明朗,还有些轻浮,像太阳,像星星,像宇宙间无法熄灭的灯火,从哪方面看都与萨列里格格不入,更像是非人的、神的造物。

“……您是?”萨列里在建设好心理防线后缓缓开口,他不管这个人是私生饭也好催稿催到家里的人也罢,他都要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沃尔夫冈·阿马德乌斯·莫扎特,很荣幸见到您,这位先生。”

二.

“首先,您可能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受到惊吓,您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拜托啦。”名为莫扎特的“人”再次开口,此时萨列里已经离开玄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等待着类似于言情小说一般的剧情发展。

这个声音更像是在他脑中的,而不是通过空气传到他耳朵里,这人是什么东西,天使吗?但如果对象是萨列里的话,那么这个声音似乎更有可能是地狱派来抓捕他的恶魔吧。他又在自嘲了 。

“您……请讲。”萨列里有些迟疑,若莫扎特真的是非人一般的存在,那他是何时就开始在萨列里身边的了?这或许是上帝因他失明而赐给他的天使?上帝为他打开的一扇窗就是这个男人?萨列里摇头否定自己,因为他从未属于过天堂。

“或许和您们世界里的神仙有些相像,我,或者说我们,都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们是那个世界里的神明……”

莫扎特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萨列里只择了要点来听,而放弃其中莫扎特说这个世界里的小姐有多么美丽之类的话。

“您的意思是,您目前还没有实体,而您选择了我做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是到底什么大型玄幻魔法悬疑剧——萨列里感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生生脑补出了这么一个自称神明的莫扎特,他有那个闲功夫怎么不去多写几首诗或者多出去采采风呢。也许他只是太困了,需要好好休息。

“不,您别这么想,您是幸运的,我是真的、货真价实的神明。就在宴会上,您还记得那杯酒吗?其实就是我耍了点小把戏,毕竟神明可是无所不能的呀。”

萨列里确实是有点转不过弯,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么一茬,“不,这并不能证明您是什么所谓的神明。”

也是,毕竟那事真够巧合的,谁知道那杯酒是抱着什么样必死的心态扑向那个人的呢?萨列里愣了愣,他已经开始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了,或许他明天就该去精神病院报道。

“那姑且……认为您是吧。”破罐子破摔,这并不符合萨列里的个人作风。所以,请问精神病院还有空床位吗?

但萨列里始终对一个神明为他出气有些不解,他别过头去,双颊微红,然而萨列里坚持认为这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确不爱品酒,那些东西总是会有些苦涩,惹得他心烦意乱。罗森博格先生还就这件事和他谈论了一番,历史上某位伯爵的后人、现在某知名出版社的总编辑认为萨列里应该在空闲时多品些酒。

不好意思,跑偏了。

“您居然是个诗人吗?!”莫扎特或许是看到了萨列里桌上摊着的纸与笔,以及一些半成品——它们通常被萨列里揉成一团,胡乱丢在某个角落,“多么美的文字啊先生,您被称为文学界的大师当之无愧,我可以称呼您为大师吗?”

萨列里对莫扎特的赞美左耳进右耳出,毕竟他现在太阳穴突突地疼,而且再一次对自己的酒品产生怀疑。萨列里记得当时自己好像只是匆匆回答了一声“您随意”敷衍了过去。

“那么关于您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能借住在您心里吗?”那个声音又在萨列里耳畔响起,现在他基本可以冷静下来,而不是认为是他熬夜过度或者自己吓自己了,“字面意义上的借住,您对我现在的情况最清楚不过啦,我没有实体,这不便于我和您对话。”

原来您还想和我继续对话?萨列里想这么说,但到了舌尖就被他咽回去了。

“那就……悉听尊便。”萨列里闭上双眼,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莫扎特的话是不是真的。那个声音,神明的声音,他此刻沦陷于这个有神明的美好世界,但他不知道在这其中是什么感受,或许像是冬季生活在森林中的雷鸟,一片绿色中混入一点白色,让捕食者一眼便能锁定目标。

“您只要闭眼,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莫扎特自认为知道萨列里在担心什么,实际上萨列里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关于私人空间的问题,他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的那些想法都被埋藏在心底,绝对不会展现在世人面前。只要这个神明不会读心,那么萨列里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眼睛。”

这对萨列里来说,莫过于世间最美丽的话,可惜他轻易不会被打动。

莫扎特在萨列里体内居住了三年之久。

萨列里起初认为莫扎特可能更像是中国传说中的……白什么来着?那名字不好记,总之讲的就是一条蛇和一个人的爱情故事,莫扎特也许和里面的女主角一样,要先修炼个几千年,才能化为人形,当然,一切都是萨列里无聊时的猜测。

而后莫扎特告诉萨列里,他不需要数千年,他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让萨列里看到他的样子——哦不,他忘了萨列里看不见。

关于这三年来,简而言之就是二人相处得勉强算愉快,除了自由的小精灵莫扎特老是抱怨萨列里每天只出去散步一次以外。

但是今天萨列里突然意识到一个说严重也不严重的问题——莫扎特不见了。平素他起床时那个神明往往第一时间跟他道早安,并询问萨列里一天的日程(如果他出席宴会的话莫扎特会欢呼,神明先生总是对外界的一切事物充满了好奇)。今日萨列里醒时,耳边并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更不必提后面“给您千万个吻”之类的只能骗些小姑娘的话。

萨列里认为莫扎特只是经历了某些挫折后心情低落,于是主动向后者问早,但是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或许这样也好,莫扎特总会在他写诗及写文章时在他耳边念叨来念叨去,吵得萨列里毫无心情写作。这次是萨列里难得的一次清静的机会,他感谢上帝。

直到萨列里拿起笔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他才发现到底有多么的不对劲——莫扎特未免太过安静了些。萨列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截止到现在莫扎特没有开过一次口。“莫扎特?您还在吗?”萨列里试探性地问问,在莫扎特在他身体内久居之后这个神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他不确保莫扎特是不是厌烦了这种与他在一起的无趣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再好不过了。

萨列里承认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只有那么一点点。毕竟他是一个热爱劳动,还会主动关心亲人朋友甚至陌生人的好先生——虽然陌生人基本都被他的一张严肃面孔给吓跑了,所以莫扎特总说:“您不要总板着张脸!”萨列里起初还会反驳几句,后来也就渐渐不再对莫扎特的小抱怨有什么回应了。

莫扎特是个热爱自由的神明,可惜萨列里不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无聊的生活,这相对于萨列里而言是最好的,至少他不会因为身体缺陷而与人产生隔阂。

好吧,没有莫扎特,他的生活会更好。

然而这种回归过去的生活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萨列里不是没想过他还能再见到莫扎特,只不过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面罢了——

没有莫扎特的关于出去玩的催促,萨列里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事实上他已经三天没出门了,如果不是为了体重和以后能吃更多的小蛋糕考虑,他大可以把那首诗写完再出去采办生活用品,以及品尝附近甜品店新出的甜点——那上面居然有玫瑰酱和鲜玫瑰花瓣,自从有这个口味蛋糕的甜品店关门之后就再也没有甜品店愿意做过这个,天知道萨列里为了找它而跑了多少甜品店,没办法,他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萨列里拎着一个小号的袋子走在去集市的路上,他想要的除了一些必需品以外还有面包坊里卖的小甜甜圈,如果不是售货员小姐给萨列里推荐这些,他承认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它们。

没有什么人乐意在阴云密布的天气下出门——当然,萨列里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原本熙攘的街道变得只有寥寥数个行人,正因如此萨列里就也不用过于担心手杖或者他自己妨碍到其他忙着赶路的人,这算是唯一一点好处。

“大师!”萨列里认为自己幻听了,他居然会听到莫扎特的声音,这简直荒谬至极,他宁愿相信罗森博格某一天不涂腮红就去上班,也不愿相信那就是莫扎特在叫他。

现实很骨感,毋庸置疑的是,那确实是莫扎特,萨列里并没有幻听。可怜的萨列里先生现在就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服罗森博格不抹腮红就去出版社。

“大师!大师!”

萨列里盯着金发青年声音传来的地方,听着那个声音由远及近,他下意识舔了舔唇。那样子看起来简直像头慌乱的小鹿(这是莫扎特说的)。

“好久不见,亲爱的大师✨”

萨列里感觉有什么人将他拥入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这是莫扎特吗?

“是,是我,您看,我已经有实体啦。”

萨列里忘了计日子,今天距离他和莫扎特第一次见面已经整整三年了。

三.

萨列里并不认为莫扎特拥有实体是什么天大的好事,正相反,如果说之前莫扎特只是对萨列里精神上的折磨,那么现在就是精神+肉体的双重炼狱级别的打击。

人生真艰难,收养大龄儿童需谨慎。

此时萨列里感觉自己就像是巴赫爸爸幼儿园的代理园长,全学校明明只有莫扎特一个孩子,还能把他折磨得心力憔悴。

“您、您别这样,街上还有人。”萨列里推开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的大型挂件——他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那个声音大到连他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真是太……太难为情了,倘若叫罗森博格知道,那家伙不知要取笑他多久。

那个神明闯进萨列里怀中时,他明显感觉他体内的一半灵魂被活活抽走,那种剧烈的痛苦不亚于一刀刺进他的心脏,只不过是不会淌血罢了。他不知道那些灵魂去往何处,如果可以,那么他希望它们再也不要回来,就让他痛苦着。明明是钻心的疼,他却不能尖叫,因为那个神明还抱着他。

“莫扎特,”萨列里将手杖丢在一旁,腾出双手轻抚莫扎特的背部,是真的,是活的莫扎特,现在的莫扎特已经与人类在外观上毫无差别,“好久不见。”

然后萨列里的身份就成功主观上的房东升级成了客观上的房东,虽然这真的没有多大区别。

莫扎特和萨列里又同居两年,房租是用每日三餐外加小蛋糕抵了的,萨列里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莫扎特能变出小蛋糕才收留他的,他可以举双手发誓!

言归正传,莫扎特与萨列里同居的两年内两人无不是在无尽的忙碌上度过的。现在的小报能有多无良,估计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体会得到了。萨列里不是什么大明星,他无需在意自己在公众面前的仪容仪表、行为举止,而莫扎特则更不用担心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只需要做好小神仙的本职工作便可以了。

他们不在意这些东西,却并不代表没有人在意他们。

“啊、啊!萨列里、萨列里!”罗森博格拄着手杖,绒面的小高跟在地上发出不怎么悦耳的声音,“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

“发生了什么,”萨列里皱眉,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还在大喘气的罗森博格,考虑到后者的身份,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我的朋友?”

“这……”罗森博格把手杖在地上捻来捻去,时不时还敲打两下,“我有问题想问您。”

“但说无妨,先生。”

罗森博格拽着萨列里的衣袖来到无人的茶水间,事实上他也是今早看报纸时偶然看到了那则消息——即使它只是占据了一个很小的位置,但放大字号的标题还是足够惹眼,这让人不得不去打起精神关注它。

“我想说,您最近,在情感方面……”罗森博格突然凑近萨列里,那张白得发光的脸猛然放大,虽然萨列里看不见,但还是能通过突然浓重的胭脂味分辨出后者的行动。那个味道说不呛人是假的,萨列里下意识抬手遮掩下鼻子,在意识到这或许不太礼貌后尴尬地把手缩回身后,朝罗森博格微笑。

“我一直独身,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自由,有什么问题吗?”萨列里不知道为什么罗森博格会突然对他的情史好奇,他做出一副无辜样子,虽然他本人对这根本不在乎。

然后萨列里就听到了报纸展开的哗啦声。“我们是朋友,萨列里,所以你不用瞒我,报纸上这个跟在你身后的金发男人是谁?”萨列里有些震惊,嘴半张着不知说什么好。

“或许是粉丝?”虽然萨列里心里已经有八分确定是莫扎特,可还是企图挽回点什么。

“他进了你的公寓!这上面说还不止一次,甚至晚上!萨列里、萨列里,你听我讲,这已经大大影响了你新诗集的销量,现在的销量已经远不如之前可观,您知道这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作为您的编辑、您的朋友,我不得不提醒您。”

萨列里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莫扎特是金发吗?看来和他想象的并不差别。天哪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莫扎特。

“但我们只是……朋友。”朋友,暂且就当作是朋友吧,虽然他自己说的都心虚。萨列里觉得他已经不需要再过多向这个总编辑做解释,他快步离开出版社,准备回家找故事的另一位主角。

萨列里一直对这种传言抱以“让他们扯淡去吧”的态度,这些小报越写越离谱,他仍然没有出面阻止,他需要澄清吗?澄清什么?澄清他和莫扎特不是恋人吗?快扯淡去吧。

上帝总是会在人不幸的时候再给人一道晴天霹雳——萨列里难产了,不,准确点说,是萨列里陷入了一个叫瓶颈期的东西。每一个作家都会有巅峰期和瓶颈期,萨列里这朵花也确实在温室里待了太长时间,也是时候被推出来送到西伯利亚受受刺激。

可惜,两件事几乎是同一时间像陨石撞击地球一样砸在萨列里头上,第一时间没能阻止的负面舆论已经严重影响了萨列里书籍的销量,几个忠实粉丝还特地写信过来催促新书的出版,但此时萨列里一个字母也写不出来。桌子上被团掉的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萨列里黑白颠倒的作息让莫扎特叫苦不迭。

书卖不出去,诗更写不出来,这让萨列里在经济方面出现了问题,他到现在已经连续吃两个月的马铃薯了(当然,莫扎特是小神仙不用吃饭),这或许也与他不常攒钱的习惯有关,虽然暂时还不紧张,可谁又知道瓶颈期还要持续多长时间?从这时开始准备总比一下子来得好。

真实造孽了。

客厅传来的电话铃声使萨列里一惊,他起身摸索着电话,刚一接起就听见里面传来罗森博格的声音。

“萨列里,大事不妙。先生,您知道我今天看到了谁来联系我们出版社吗?是您的男——不是,是和您同居的那个人!老天啊,您知道我当时有多想拒绝他吗?可他的作品还偏偏被推荐到了社长那里,约瑟夫先生极其欣赏这个年轻人,还说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萨列里此刻都能想象到罗森博格的脸是如何由白转红、由红变绿、由绿到紫,事实上他离这样也不算多远。

莫扎特会被发现的。即使是神明,莫扎特也无法保障和人类无异,如此下去,莫扎特迟早会被曝光身份。萨列里已经脑补出莫扎特是怎么被按在实验室的床上,再连上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线,被所谓的科学家们观察大脑结构的了。

他知道莫扎特是在帮自己挣钱,这样的他确实已经够可怜了。莫扎特的身份不允许他这样任性,萨列里之前也确实叫他任性惯了。

他一直在寻机会和莫扎特聊这件事,可惜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

当莫扎特拿出稿费给萨列里时,萨列里经过几天的思考,也就干脆权当不知道了,还警告他不要犯法。莫扎特信了,说他没有干不正经的工作。

莫扎特火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的,维也纳上上下下都在讨论这个匿名的诗人,虽然有褒有贬,但多数还在赞扬他行文大胆不羁、毫不吝啬自己的才华。而现在已经开始有人在猜测今年某文学奖的得主会不会是莫扎特——如果他们知道被提名的资格有多严苛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两位伟大的诗人之间必定会有竞争,虽然莫扎特和萨列里都不想去争出个什么名堂。所以萨列里那边当然也不好过,他被“知名诗人安东尼奥·萨列里有意打压匿名诗人”的谣言困扰着,他有点想杀人,但是理智告诉他那是违法的。

四.

外人说,萨列里心是黑的,空生了一副好皮囊,他嫉妒那位诗人的才华到了骨子里去,才不惜一切代价地打压那位伟大的诗人。

萨列里先生本就有些敏感,这些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彩排了无数次,他也准备好了无数套应对的说辞,但真正登台时还是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无法正视莫扎特的才华,莫扎特手中握的是神赐的笔,而他手中握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工厂批量生产的。

论起哪点,他都不如莫扎特。不幸的是,莫扎特恰恰是萨列里房子的租客。与神共处一室,怎么听都无比荒唐,这个神不会实现他的愿望,只会让他心生妒意。

但萨列里不得不承认,这些文字的确符合莫扎特的设定——虚幻、飘渺、如同从天上盗取的。那个神明已经俘获了他的肉身啊,现在还要不知足地来俘获他的心吗?

其实在这之前,萨列里已经在出版社遇见过一次莫扎特了,只不过是后者不知,前者不言,这件事也就当是没人知道。

萨列里那日带着手稿去见约瑟夫先生,还站在走廊处就听见屋内传来莫扎特的笑声。萨列里僵立在门前许久,直到举起的胳膊传来阵阵酸意才回过神。

他那日早早便回了家。

过去总是比现实痛苦,萨列里就这么坐在桌子前荒废了一下午的时间。莫扎特不知道又去哪了,但很显然萨列里不想关心。

他摸索着走到酒柜旁,凭着记忆将一瓶可怜的红酒取下来——萨列里不懂得品酒,之所以摆一个酒柜是因为装修时屋子空出来一块地,他也没多想就摆了个酒柜。就现在来看,他的决定是错误的。

萨列里和美酒的关系已经说过太多太多遍,当然,他有专门对自己的冲动加以管理,才不至于闹出太多笑话,毕竟他可是安东尼奥·萨列里啊。

然而此刻,“加以管理”什么的简直要比废话还废话。

“您别再喝啦!”莫扎特冲上去夺走萨列里手中的杯子,重物砸在长桌上的声音着实将正在思考的萨列里吓了一跳,萨列里明显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开门声,以及那几声“萨列里先生”和“安东尼奥”。

“您忘了您……?”

哦,对,谢谢您的提醒。现在他的双颊已经因喝了太多的缘故而浮现出两团不自然的绯红。他已经醉了,他感觉得到的。萨列里现在比失恋还要痛苦一些,倘若不是奇怪的妖魔在作祟,那便是对莫扎特的嫉妒、以及那么一点点的爱——它们是偷渡者,来自原本不属于萨列里的地方,却偷渡到了萨列里的领地。

酒是个好东西,它能创造出一个乌托邦,那是唯一可以大度容纳萨列里的地方。

“所以您现在要将我品尝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权利也夺走,是吗?”他本不是一个如此过激的人,可他现在需要休息,最好是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的休息——那样正合他心意。

“您说什么?”莫扎特瞪大了眼睛,明显是不相信那些话居然能从一个拥有良好教养的绅士口中说出,更过分的是这位绅士还是萨列里,“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您又知道您有多少天没合过眼了吗?”

晚十点,一对共处多年的好友却因为一杯酒在吵架,听起来要比一对情侣因为是去看商业片还是文艺片而互相冷眼彼此好几天荒唐得多。

“是的,没谁比我清楚,您已经不工作将近两个月了,可我不能让您再吃两个月卷心菜和马铃薯了。”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楼上床板的吱呀声、楼下还有司机不合时宜的鸣笛声,这些在萨列里脑内放大无数倍的声音吵得他心烦意乱。

“蔬菜有利于人类保持身体健康,我相信您有必要知道这一点,”萨列里转过身盯着莫扎特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双犹如泥潭的眼睛使莫扎特毛骨悚然,萨列里从未如此看过他,从来没有。

“您以为您伪装得天衣无缝吗,先生?”萨列里眨了眨眼,“您的职业,按理来说我早该猜到的,事实也是如此。”

莫扎特向前迈了一步,他们现在大概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了,萨列里假装没听到鞋面摩擦的声音,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而且我深知您是为了我着想。可您有考虑过一旦您的身份曝光,那些丧尽天良的报纸会怎么说您吗?”

瞧啊,那个萨列里,毁掉了无数与他共事的人后,又开始糟蹋真正的神明了。

“他们会把您送进实验室的……”

萨列里抿着唇,一个又一个模糊的音节从他的嘴中吐出。他开始心疼这个神明了,莫扎特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忘了自己。

“您是神明,您可以不毫吹灰之力便写出我望尘莫及的句子,可您忘了,”萨列里似是鼓足了他一生的力气,“我是人。”

“我承认,我嫉妒您。”

他做了一个足以摧毁自己下半生的决定——他想让莫扎特走,回到原来的世界,永远离开他。这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莫扎特。

“世间没有两枝一模一样的玫瑰,摆好您的位置莫扎特。否则您真的以为没有我现在您还能活下去吗?别开玩笑了先生,只是您遇见了我而已,仅此而已。所以,我感谢您五年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您要清楚地认识到安东尼奥·萨列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独身禁欲的盲诗人,他为了利益而活,他只关心自己一片光明的未来——在没有您的情况下。瞧瞧,您的眼光真不怎么样,我品行高尚吗?从不。”

萨列里说得很慢,却没有想拖延时间的意思。他闭紧了眼睛,将手按在心口处,大口地喘息,他从未有过想向莫扎特忏悔的想法。他甚至不惜夸大自己的缺点,让莫扎特认识他厌恶他甚至憎恨他,因为这样莫扎特才能在他赶莫扎特走之前离开他,因为莫扎特和他在一起只会毁了自己作为神明的一生,因为和他在一起,莫扎特捞不到半点好处。

在这场长达五年的宴会中,最终还是他输了。萨列里承认他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这个神明,他对这份感情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碰就碎了。但他还能奢求莫扎特以同样的爱回应他吗?太贪心的孩子成不了大器的。

莫扎特值得相比于萨列里更好的人呀,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玛丽苏小说的剧情走向了。萨列里只能含着泪水扯开他对莫扎特的爱意,只有莫扎特走了,他才能让时间平息他对莫扎特的感情,哪怕用一辈子。他是个人啊,怎么能爱上一个神明。

这可能是安东尼奥·萨列里做过的最高尚的事了吧。

“安东尼奥·萨列里,多么高尚的名字,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多么希望我没有闯进您的世界。”当莫扎特说出这句话时,萨列里知道,他成功了,成功得彻底。

“可惜,萨列里先生,任何事情都不能重新来过。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着友谊,甚至超越友谊,那么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五年以来,打扰您了。”

萨列里走到窗边,他不想让莫扎特看到他的眼泪,他倔强到了最后一刻,也把他对莫扎特的情感隐瞒到了最后一刻。他没有前进一寸的勇气,亦没有后退一尺的从容,他只是把悲伤扩展到最大化,然后狠狠塞进自己的心里。

“即便我们将要成为陌路人,但我还是想在最后和您说一句,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存在的定数,我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我会离开您,这无法避免,您别哭。”

房门阖上的一刹那,萨列里靠在墙上,累到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然后呢?你见过哪部小说到了最终章还会和你提“然后”的?

萨列里的视线扫过墙上钉着的大大小小的相框,有意往右下角撇了一眼——那是他和莫扎特唯一的合照。

那日他和莫扎特用完晚餐后在街上闲逛,吃饱喝足暂时还不想说话的神明突然拽着他拐进了一条小巷。眼疾的缘故,即使萨列里觉得这样过于亲密,但也只能任由莫扎特拉着他的手腕在巷子里穿来穿去。

“就是这里啦大师,我已经想带您来这里好久啦。”

萨列里怎么也没想到,莫扎特七拐八拐居然来到了一家照相馆门前。这家店铺中唯一的摄影师是个英国人,从伦敦来,第二站是巴黎,如今旅居维也纳。

英国人有些刻板,看(对于萨列里而言或许是听)上去不是很容易相处得融洽,但深掘起来其实是个蛮细腻的人。三个人之间的对话还算愉快。

话题再回到照片上。那东西的一角至今还有些压不平的褶——他们取照片时赶上了大雨,那是莫扎特没来得及把这张小薄片揣进怀里的结果。萨列里不知道的是,莫扎特把那张照片贴在心口处,贴了整整一路,以至于萨列里将它装进相框时还带着余温。

那是他和莫扎特唯一的合照。

萨列里脑海中的某处倒塌了。他甚至能听到那刺耳的声音——那犹如世界末日的巨大响动。他被其中一块散落的石砖砸中,啪的一声在他头顶裂成几块,痛感明显早已无法满足他,他所需要的只有更无尽的黑暗。在被砖土掩埋的那一刻,他又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刚刚离开不久、甚至导致他做梦梦到都会使他惊醒的人。霎时间,萨列里满眼只剩下一团金色,就像几颗星星拥在一起,模糊又清晰。

他是向自己伸手了吧,萨列里想。

梦醒了。

五.

春日,萨列里冬眠了一阵,等转醒过后就开始疯狂地写作。人们都说萨列里疯了,而萨列里离真正的疯也不远了。

莫扎特彻底离开了萨列里的世界,这无疑对诗人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就即使萨列里重回了巅峰,那个神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就这么着吧。

莫扎特的不告而别似乎并没有给奥地利人民带来许多惊讶。事实上人们正是这样——凡事都有个新鲜劲儿,这劲头一过去谁也挽救不回来。何况莫扎特已经不再写诗了呢?

萨列里也不是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毕竟莫扎特或早或晚都要离开,只不过是这一天来得太快罢了。人嘛,总是等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他何曾不想珍惜莫扎特在的每一天?可惜早就没有机会能让他珍惜了。

距离莫扎特离开已经整整一年了。

他死了吗?他还活着吧。神明会死吗?他们不是长生不老的吗?

“会哦,神明会死哦。”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莫扎特永远是萨列里内心的一块缺口。有时萨列里也会想,是不是他自己做错了。感情终究敌不过理智,他本可以自私地将莫扎特留在身边,然而这种想法也终究抵不过一念之间。

萨列里用一年的时间投身写作(其实在没有遇到莫扎特之前他也是如此,自从多了一个大龄儿童之后他就多了一份育儿的工作),圈内好友以及粉丝均就萨列里度过难产期道贺。萨列里并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那份激动,至今他的心里还残留着莫扎特的影子。

那个神明如果看到他又成功了,一定会激动到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吧……

“等您康复啦,我就带您去看海呀。”

老天,他怎么又想起了莫扎特。

萨列里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生命快要到了终点反而更加兴奋,甚至还要奋力扑腾几下。这叫什么来着?对,回光返照。

萨列里曾将报纸上所有刊登的莫扎特的诗剪下,贴在一个笔记本上,再锁在一个小匣子里——这是他全部的秘密。

“他吻我的肩胛骨,在我背部纹下一个又一个唇印。

他说,他不想看到我哭泣。

他说,他会带我去看海。

可他食言了。”

萨列里蘸了蘸墨水,望着快见底的墨水瓶出了神。就在神明不在的第一年零一天,有人给他捐献了眼角膜。

正如神明所说,萨列里是幸运的。

刚重见光明的诗人眨巴了下眼睛,反复确认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

“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爱我。”

萨列里将信纸折成一个规矩的小方块,捻起其中一角收到大衣侧兜里。

“您……还在吗?”萨列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工作之一,虽然他没对这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人有梦想总归是好的,万一实现了呢。

果不其然,他爱的那个人死了——不,与其说是死了,还不如说是萨列里亲手造就了他,又亲手扼杀了他。萨列里有罪,罪不可赦,他谋杀了他的国王、他的天使,乃至他的一切。

“瞧啊您,全都是您干的好事。”心中的声音又在喃喃低语,萨列里一惊,下意识去找他的手杖。可惜他忘了,他已经不是一个可悲的盲人了,他现在与正常人无异,没有人再会心疼他的过去。

他现在可是个杀人犯啊。难道沃尔夫冈·阿马德乌斯·莫扎特不是他杀的吗?恐怕说不是,他自己也不会信的吧。

“您就别犯傻了,莫扎特早就死在了您手下。”萨列里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明白——那是来自他内心的声音,就连那个活在他心脏阴暗面的人也要来找他了。

一双手搭在萨列里双肩,又有一股力量强迫他微扬起头。又是一阵眩晕,他试图让自己镇静,可略显粗重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事实。

他感觉得到,背后的秘密在吻他的肩胛骨,一下一下,很轻,和莫扎特并无差别,但莫扎特的唇是热的,背后的温度却如同置身南极。

可萨列里还是几近呜咽着起了反应。

“瞧您。”又是那个声音。

萨列里彻底沦陷了——即使他清楚得不能在清楚,那不是莫扎特。

“莫扎特……”诗人哪会死心,那个神明伴他左右已经五年有余,莫扎特说过,他们要比人类有能力得多,就算他被自己杀死,那也是会有灵魂存在的吧?萨列里一遍遍叫着神明的名字,身后的人动作愈发大胆,萨列里感觉自己快要抵抗不住了。

他会就此堕落吧。

重获光明的诗人绝望地阖上眼,任由身后的恶魔摆弄——如若一只提线木偶,在外力的作用下活动着木质关节。

莫扎特的灵魂在看着他吧,看着他被自己欺骗得不成样子,领带被他随手丢在地上,衬衫扣子也被他扯掉了一颗。这幅样子,那个伟大的神明还会继续爱他吗?不,他根本就没爱过。

萨列里被自己的想法讽刺到了,他近乎是自嘲地笑笑。要他说,莫扎特根本不在了吧?

绝望。这个词汇曾经离萨列里是那么的遥远,他从未想过他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那是一个漩涡,把萨列里卷到其中深处,他根本没希望游上岸。

“莫扎特、沃尔夫冈……我……”我还是爱你的啊。表白心意的句子被萨列里吞在喉咙里,身后的恶魔动作稍缓了些。萨列里的侧脸划过一滴泪。

“Oui?”原来他在,他一直都在。

那个来自地狱的声音消失了,只有莫扎特在后面环抱着萨列里,那个神明的胸口正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萨列里感觉自己像是被放进曼妥思的可乐,整个人激动得都要冒泡。

“我知道您有很多想问,”萨列里感觉到莫扎特将侧脸贴在他背上,这个高度,那个高贵的神明是在向自己下跪吗?萨列里不想回头看,也更不敢回头看,“但您只能问三个问题。”

这兴许是什么新规定,萨列里的确没有什么好问的,除了关于他自己和莫扎特的问题以外还能有什么?明天天气怎么样吗?

萨列里仅靠呼吸是不能确定莫扎特是否还活着的,他在试图感应莫扎特的心跳。他太紧张,完全静不下心去找到某些细小的跳动。

“您还活着吗?”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萨列里知道这么问确实很不礼貌,但他也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再去证实这个问题的真实性。

“当然啦。亲爱的大师,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不信您摸我的心脏!”莫扎特挪到萨列里身侧,抓起萨列里的手就往心口上放。萨列里及时挣脱了束缚,扭过头去不看神明的面庞——至今为止,他连自己爱的人长什么样子都不敢知道。

“一年,您去哪了……?”萨列里在稍微冷静点之后问了属于他的第二个问题,他的手、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深知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了。

“我回了我们的世界,没能给您来消息……您是在担心我吗?”

萨列里摇摇头,“不,完全没有。”只有这次回答得如此决绝,他到现在还在保留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倔强。他只在面对这个神明时才会毅然决然和彷徨无措,他将他的两个极端都奉献给了莫扎特。

“三个问题您都问完啦。”萨列里起初听到这句话时明显一愣,他不认为这个神明的数学有多好,但也不至于差到这个份儿上。但他的的确确也没有第三个问题了,前两个问题就是他全部想要知道的,既然如此,那萨列里也就假装自己问满了三个。

“啊对啦,我还没回答您第一个问题呢。”

“就算您再不堪,我也一直爱您。”

萨列里隐约记得自己在莫扎特现身之前问过类似“莫扎特还会不会继续爱他”之类的话,好像还是个设问句来着。

萨列里在崩溃边缘徘徊,他无法理解一个神明居然会如此爱他,而他也以同样的感情回报着那个神明。萨列里不知道何时自己哭了,那是刺激之下流淌出的眼泪,他不认为这是感动或者其他什么引发的泪水。

“我说过,我不想看到您哭泣。”莫扎特顺着泪痕,一直吻到萨列里的睫毛处,并在那里稍作停留,须臾过后吻上了诗人的唇瓣。

“对于我来说,爱您,是值得用一辈子去做的事。”莫扎特用手包住萨列里的指节,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对方的额头上,在气息交换中表达自己的心意,“我不得不说,爱您真的有点难呀。”

神明有一辈子吗?萨列里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但我不会再离开您了。”

萨列里才瞧见,那个神明有一头发梢带着卷儿的金发,和他的眼睛一样,都溢满了星星。

“您和我心中您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我爱您,即使爱到心碎,也甘之若饴。”

Fin(假).

“所以我的角膜……?”

“我早就说过啦,神明可是无所不能的呀。”

“那您可以读我的想法吗?”

“当然,我亲爱的安东尼奥。”

萨列里就知道,他对莫扎特来说已经毫无秘密可言了。

Fin.

七(与正文无关,是一个巨型ooc惨案).

萨列里对甜食有着超越音乐的敏锐(他通常这么认为)。

一旦确认了目标,他就会如追捕猎物的豹一般将可怜的受害者送入口中。

嗯?乐师长大人好像闻到了什么——是小蛋糕的味道!

沃尔夫冈正品尝着刚出炉的小蛋糕呢。

萨列里冲过去了。

他吻了沃尔夫冈。

好的我ooc完了(捂脸)。求轻拍。

!!!热度居然已经要破百了吗
我立个flag,破百我就立刻爬起来写文,再鸽我就被古辣辣黑暗之神抓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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